包容、誤解、陪伴、分別,接近卻又刺痛著同旅者,疏離恰又依靠著異鄉客,把這一切笑著記在心底之後,便喚作你我的旅程。
仁王2劇情上全數繼承前作的敘事方式,不論優點缺點:在事件結果符合歷史的前提下大膽魔改因果的尋秦記式描寫讓熟悉這段時代的玩家能夠快速領略到獨特風味,卻由於角色心理描寫的缺失導致對歷史不甚了解的玩家極難與多數角色共情——所有的情緒鋪墊都建立在默認玩家對安土桃山史了熟於心的基礎之上,使本身蘊含的極大訊息量的文本和演出能夠傳遞到玩家眼裡的內容極為有限。
藤吉郎與秀千代在琵琶湖畔「這裡會建起我們的城」的文戲部分便是典型案例,天王山到小牧長久手藤吉郎能夠解釋心態自「你真的要走嗎?」變化為「只要你死我便分文不給!」的過程更是在難覓細節。而一定程度補充配角心理的支線不少存在時間對不上號插不進故事中去的問題,支線描寫能否算作討論劇情時的參考項不得不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為了主角自由造型的遊戲性而產生的「秀千代是啞巴」這一劇情設定一定程度上有效推動了劇情,「秀吉」二人的一路高歌至漸行漸遠,前者由於秀千代無法表述自身想法而致使藤吉郎主導二人方向,後者更因為長期缺乏有效溝通最終使形影不離的二人分道揚鑣——缺乏交互正是故事中核心衝突產生的最大原因,上古時代大嶽丸的仇恨、蘆屋道滿站在晴明賴光的對立面步入邪道、義經遭遇的曲解誣陷乃至弁慶倒下後的物極而反,再反過本篇看「秀吉」的聚散離合,無一不是無法溝通或無效溝通導致的慘劇。
基於該情況,在故事的主題傳達上「啞巴主角」的設計可以說是靈活地將遊戲玩法限制「不得已而為之」的行為影響正面化的典型,但同樣又帶來了情緒傳達上的缺陷:心理描寫的巨大空洞。沒有一句台詞的秀千代在故事演出中做出的種種行為都缺乏能讓玩家代入的情感支撐,經歷道三的離別也好、面對阿市的玉隕也罷,秀千代的心理到底存在什麼變化?而在夕陽下藤吉郎說出「只是妖怪的你怎懂這些?」的時候,表情落寞的秀千代到底是經歷了怎麼樣的思索,才會在天王山上毅然決然棄藤吉郎而去?不知道,玩家永遠不會明白,或許只有創作者自身才會明白。對秀千代這一角色的心理部分留白實在過多,稍多作理解就很難避免「過度」或「曲解」,或許這正是貫穿故事的核心吧(笑)。
無論創作者出於任何目的,但結合天王山一戰後的演出,玩家乍一看去就是「秀千代看到藤吉郎解決了個被妖怪附身的敵軍武將以後就立馬翻臉不認人」,乃至在小牧長久手的對峙中難以理解秀千代明確無比的殺心,「這秀千代總有股忘恩負義白眼狼,表面兄弟白蓮花的味道」——哪怕是玩家想自行填充理解,也已無可用之兵,畢竟仁王的故事除了秀千代外都是採取著很傳統的小說三要素式完整情節描述的敘事方法,要用黑暗靈魂式的碎片拚接式「小作家自己給自己創作一段故事」的腦補方法來填充秀千代這一角色還是難度過大。
但回過頭究故事本身,仁王2無疑是完成度極高的歷史戲說,數十年時間跨度的重大事件都融入了神魔要素卻始終保持著事件走向歸於正史的合理性,在此不得不表揚本作中的明智光秀,雖然這二五仔洗的乾乾淨淨不過故事裡也的確他腦子最靈醒:織田信長在秀吉的幫助下借用和魂妖怪之力和其他大名抗衡,這不是逼著人家用荒魂妖怪嗎?又不是人人能找蜂須賀小六搬救兵的,你用妖怪你就戰鬥力高人一等,你把周邊勢力都用妖怪打爆了,人家為了能和你過過招,不人造妖怪怎麼辦?光秀這一跳反,果真大義凜然,麒麟來了,來的太對了!
人與人的對立,人與妖的對立,妖與妖的對立,仁王2故事中的對立不似前作那樣涇渭分明,「互相殘殺」已然是沒有立場沒有底線的常態,正如後期登場的敵人「鬼獵鬼」一般「作為獵人殺鬼,然後成為鬼去殺人,再繼續殺鬼」,仁王2並非將使用武力的任何一方描述為黑或白,衝突的根基,只有「戰」與「和」。
故事後期反復強調的「人與鬼和平相處的世界」並非如同字面,赤子之心的逐夢人藤吉郎化身為鬼、偉大背影的追光人長政化身為鬼、尊嚴與愛的守墓人勝家化身為鬼,將一切斬去的你我,「斬鬼之鬼」,究竟追求的是怎樣的「和」的世界?
仁王是有著近年來日式作品中常見的反戰思路的作品,而並非陰謀一論的反戰敗——「你我二人合一才為秀吉,我將天下的一半分與你,如何?」藤吉郎那樣問著。「那官位?如那信長一般的右大臣又如何?」秀千代給出了答案。
故事將一切有主動傷人之意的消極態度統一抽象化表現作了「赤目的荒魂」,然後又簡單地將這紅色的不詳稱之為「鬼」。
夢想,雄心,傳承,責任,尊嚴,仇恨,愛,「鬼」自其中誕生,然後再在楚葉矢之光下消亡。
這便是簡單而又純粹的,「斬去人心中的鬼」的故事。
「朝露消失似我身,世事已成夢中夢。」
來源:遊俠網
《仁王2》劇情評析